樸實無華的匕首，卻鋒利無比，當她舉起左臂，高高揚起，直至落下的那一瞬間，冰翊覺得自己整個人，已經痛到了不能呼吸。

“高小圓，你怎麽可以……”

“冰翊，你這輩子，該執的手，並不是我的手。”這是她最後對他說的一句話。

嘩啦！

冰柱碎裂成了無數的冰塊，落在地上，高小圓被吸入時空裂縫的黑洞之中，眨眼之間，便消失無蹤。

不見了！她不見了！

所以，她寧可死，也不願意把她的手，交給他嗎？冰翊整個人像被抽幹了所有的力氣，茫然地跌跪在了地上。看著那漆黑的、正在慢慢縮小的裂縫，他只是機械似的喃喃著，“高小圓，你好狠……高小圓，你欠我的還沒有還，你怎麽可以消失……”

“不！”鳳玥的身影，在高小圓手中的匕首徹底斬斷冰柱的那一刻，沖向了時空裂縫，可是他卻沒辦法進入，沒辦法去抓住什麽。時空裂縫對神力者而言，本就無效。縱然踏進時空裂縫，可是轉瞬之間，卻又是回到原地。

充血的鳳眸，死死盯著那不斷縮小的時空裂縫，他的手拼命地想要去抓，想要去撕扯，想要阻止它的消失。

然而最終，漆黑的裂縫，卻只是消失在了他的手心之中。空蕩蕩的雙手，什麽都沒有抓住。

沒有了，他的圓圓沒有了……鳳玥極慢極慢地低下頭，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，滿是鮮血的手心，刺目得灼痛著他的眼。

是不是從此以後，他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，看不到她的笑容，而這雙手，也永遠都不能碰觸她了呢？雙腳，仿佛是立在懸崖之邊，望過去盡是無盡的深淵。

腦海，成了一片空白，身上所湧出的，是強烈到極致的絕望。沒了她，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？好想和她一起消失，好想把生命徹底的結束，這樣就不會想，不會痛，不會覺得連呼吸、心跳，都是一種折磨。

“圓圓……圓圓……”沙啞的聲音，帶著哽咽喃喃著，艷美的鳳瞳中，眼淚紛紛落下。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他張著口，一聲聲的吶喊，從喉嚨中不斷地湧出。是天籟，亦是滅絕一生的鳳凰悲鳴。清越、嘹亮卻痛苦至極的嘶吼，響徹在天地之間。太痛，太苦，只能用著這樣的方式來宣洩。

趕來這裏的天翼城士兵，皆被這聲音震住了。只能遠遠地看著他們的鳳帝陛下，滿身是血的站著，哭得像個被遺棄的孩子似的，而周圍，盡是一片火海。

火勢越來越大，燃燒著周圍森林的樹木，熊熊火光，染得漆黑的天際一片通紅。

“陛下！”所有人都驚叫了起來，在看到了鳳帝的身上湧出紫紅色的焰光時，再也顧不得火勢的兇猛，而一個勁兒地往前沖去。

只要是洛國的人，都會知道這種紫紅色的火焰，盡管以前不曾親眼見過，但是卻聽長輩們口口相傳過，每當鳳帝***時，便會出現這樣的火焰。

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，但是卻明白一件事，那就是鳳帝——是要***了！

“陛下！陛下！”嘈亂的聲音，鳳玥充耳未聞。身子慢慢地蜷縮起來，他狠狠地抱住自己的頭。好痛……頭好痛，像是要裂開來似的。

妾擬將身嫁與，一生休……

他的耳邊反反覆覆地出現這句話，腦海中，盡是她說這句話時候的堅決神情。為什麽他要明白的那麽晚，為什麽直到這最後一刻，他才知道。原來，她已經愛他這般深，原來有些東西他早已得到，原來有些事情，他錯了，真的錯了！

若是他從頭到尾，都信她只愛他一人，若是他當初同意了她去蕪國，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呢？一步錯，卻是錯終身！

若是沒有了她，這一生，還有什麽意義呢！

鳳眸空洞洞的一片，他所想的只是***化蛋……把自己的生命交還給鳳凰一族，忘記這一世的悲悲喜喜，忘記所有的一切，直到徹底的消失在這個世界為止。

那時候，他是否就又能見到圓圓了呢？

耳邊卻驀地回蕩起了他曾對她發過的誓言——“我，鳳玥，在此起誓，他日若高小圓先我辭世，我若想要相隨，只有等到身體衰弱到再無活命可能，才能***化蛋。否則黃泉路上，與高小圓斷無再見機會！”

空洞的鳳眸，慢慢地有了焦距，鳳玥看著周身的火焰，看著四周的火海和那些努力靠近的洛國士兵，恍如隔世。

“斷無再見機會……斷無……”他喃喃著，所以，他還不能死嗎？所以他還必須這般地活下去嗎？

嘭！

紫金冠戴砰然碎裂，一頭烏絲盡數披散。夜風撩動著他的發，淩亂而瘋狂。

“啊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悲鳴泣哭的嘶吼，從他的口中一聲聲地喊出，鳳玥仰著頭，望著被火光染紅的天空。焰光之中，仿佛看到她正在對他甜甜地笑。

他的淚滲著滴滴血紅，順著臉頰、下顎，滑落而下。

血淚，為誰而流，又是為誰而傷？

她說，她不喜歡看到他流淚，因為那樣她會難受。可是如今，即使他哭瞎了雙眼，也無法聽到她再說這句話了。

“圓圓，你好殘忍！”殘忍地最後對他坦白所有的愛，殘忍地在說了之後，卻是這樣徹底地離開她。

可是，最殘忍的卻是把他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，孤孤單單，一生折磨！

非雨拖著冰翊，趁著洛國的士兵還沒圍上來的時候離開。非雨沒有想到，高小圓會有勇氣用匕首斬斷冰柱，自行落入時空裂縫。

那個女人，唯唯諾諾，膽小怕死，卻在這種時候，絕然到主動求死。回想起來，非雨都有種心悸。當然，他真正在意的還是冰翊的態度。畢竟，高小圓的死，和他脫不了幹系。而冰翊又對高小圓用情至深，那麽可會……

一思及此，非雨便停下步子，看了一眼整個人依然失魂落魄的冰翊，沈吟片刻後道，“公子，先歇會兒吧。”

冰翊靜靜地站著，狹長深邃的黑眸中已然失去了所有的光芒，黑沈沈的一片，似乎什麽都沒在想，又似乎在想著許多事。

非雨忐忑地擡起手，輕輕地碰觸了一下冰翊披散淩亂的發絲，見他沒什麽反應，不由得心怦怦地跳了起來，把手伸得更近了些，以手指代梳，梳弄著冰翊的一頭烏發。

冰翊依然安靜得很，甚至連眸子都沒擡一下，可是這卻已足以讓非雨近乎貪婪地把臉湊近著對方的發絲，嗅聞著這曾經無比熟悉的氣息。

有多久，他沒有這般的靠近公子了呢，又有多久，他碰觸不到這朝思暮想的人呢？

仔細地梳弄著冰翊的發絲，非雨突然覺得，若是公子真的因為高小圓的死而得了失心瘋，那也是好的，這樣，他就可以徹徹底底的擁有公子。

只是……非雨的眉頭一皺，若是公子一旦神智恢覆清明了，恐怕還是會把高小圓的死算在他的頭上！面色陰沈了下來，非雨替冰翊束好了發後，看著冰翊染滿了血的右肩，不覺心頭一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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